楔子
恰逢大雨,見山腰上一處村莊,細看酒樓燈火通照,裡頭有兩位姑娘高談三兄妹造成的錯事,聽著令人興致高漲,臉皮厚的蹭位、加入談話……
四處商遊的久遠來此處探聽著……
「啊……商人啊,你有興趣聽我說嗎?」坐在前方左側的姑娘,右手托著下巴、身子向前傾靠近久遠發問,身披大衣的他腿上抱著一壇酒、雙眼斜瞇,裂嘴笑說:「當然,這破天大雨的看來不是一會就停,似是不願讓人走出村口,我除了會點嘴皮子,就這耳朵特別利索,連風吹起是在哭還是在笑都辨得清楚。」
右側姑娘聽聞掩嘴而笑:「大姊,這廝倒有趣,反正如他說的我們暫出不了村,難得來了外地人,就拉著三妹一塊湊湊熱鬧如何?」姑娘雙手撫掌一笑、站起身來,一溜煙地跑去外頭,被喚大姊的姑娘反應慢半拍,才一瞬這影子就消失門外,見阻止徒勞索性將身子穩回原位。
「嘻嘻,您看這方正桌子有著四邊,不就希望湊齊四人,一人坐一邊才熱鬧!」久遠語畢開心的喚店家叫些吃食後,小夥子答道:「這位客人,因為今天雨大,路上運貨的人恐是被老天爺抓住了,只怕會晚點上菜……」回來的姑娘手持把油紙傘說:「那有啥關係哩?晚點上就晚點上唄!」小夥子略嫌棄地瞄著紙傘附著的水珠接連滑落地面,姑娘只顧將紙傘放在一旁,坐回久遠右側,他聽別桌叫聲便彎腰離開。
現下坐在久遠前方的是把油紙傘,左側是大姊大梧、右側二姊雙木,久遠問:「妹妹跑哪去了?」大梧與雙木笑而不語,紙傘咳了聲說:「妹妹角吾讓商人見笑了,淋了點雨躲進傘中稍作歇息,大姊先請吧!妹妹好生聽著、候著呢!」久遠啊了聲倒也不甚在意,轉頭望大梧,雙木以眼神示意等她開場呢!
大梧以手虛作拳狀咳了聲、喝了杯茶潤濕喉嚨、清清嗓子後便續道:「說來你可真幸運啊!能在這村受苦後嚐到的甜頭光臨此村!這村在更早之前因為瘟疫而死了很多人,不知從哪來的婆婆帶來許多藥草幫助村民,但是收費也是出奇的高,有一家三兄妹因沒銀兩竟起了賊心跑去偷她的藥草,婆婆發現即下咒村子……」
「這連綿三月的旱災便是婆婆下的咒,你說那兄妹可惡不可惡!是村子的禍害呢!」雙木插嘴悶聲說道,久遠挑眉問:「婆婆救人真像個菩薩呀!不過未免太過了點,如大梧所說村子起初受了瘟疫所苦,村民們自是無力生產作物亦或是外出尋事賺銀子……」 三人一聽急忙問:「怎麼了?商人可不認同雙木方才的點評?」
久遠笑道:「三位姑娘別急,久遠想細問的是一來婆婆向病人討銀一事自是應當,作為商人我十分認同;二來這兄妹做出宵小一事,當然是罪無可恕,婆婆生氣也是情理之中。」
二位梧家姑娘除紙傘的角吾方聽,都咧嘴而笑,雙木說道:「商人……喔!不對,久遠的嘴皮子現下讓咱們給見識到了,其實這事也就這麼簡單,大家對兄妹可恨的牙癢哩!說定是要把他們找出來痛打一頓,捉到婆婆面前嗑頭謝罪,這村才可嚐到雨露呢!」
角吾小聲的從紙傘中發出支吾聲,久遠察覺問:「妹妹可有話要說?」
「不過……久遠方才似乎還未說完呢?『不過』是否還有後續呢?」大梧一聽伸手摸了摸紙傘,眼神與雙木交會,三人再度將視線轉回久遠,久遠聳了聳肩說:「多謝提醒!」
突然聽得雨勢灌入雷聲,雷雨交加的把大門硬是推開,雨水接連奔入酒樓裡,隨即風吹的桌椅歪七扭八,小夥子聽見大廳劈哩啪啦作響得很是難聽,趕忙取出一根長木條,抵在大門上,這才使得雷雨不敢再繼續囂張。
「幸好呀!好在角吾姑娘先一步進來酒樓裡避難,要不瞧瞧這雨勢滂沱,可不被老天給帶走了呢!」久遠笑道接續說:「大梧姑娘方才說的有幾點可疑之處,可否讓久遠點出?」
三人一聽,瞪大雙眸互看彼此,隨即道:「願聞其詳。」
「瞧這幾月旱事,久遠算了下……」他癟起嘴來,眼神望向頭頂故作思量。「一來這旱災許是老天給的,推到婆婆身上說是咒,未免過於牽強;二來婆婆在村民們受病痛所苦,再加之討要過高之診治費用,久遠怎想這缺少了點惻隱之心,反倒添了點霸道之舉;三來兄妹想取藥之背後肯定有其原由,只是……」久遠瞇眼看了三位姑娘,頓了頓說道:「大姊沒說出來吧?」
大梧對兩姊妹露笑,雙手卻發抖的互相搓揉,而另一側的雙木將原先托著下巴的手指放入嘴中,開始咀嚼久遠話語,角吾嚶嚀了聲,三人往紙傘看去。
「角吾?你想說啥?」雙木問道。
「角吾!別胡言亂語!」大梧喝道。
兩人嘴關不住語,這般遭引而出的語句逗得久遠發笑,大梧、雙木兩人神情緊張的咬緊下唇,久遠續說:「小妹,這菜恐怕還得再等等,俗話說相逢即是有緣,久遠只來酒樓聽聽消息、消磨時光,未曾想干些神人之舉,還請三位放寬心吧!」
「這理我聽了,可這情也得送入耳裡,情理之中才好琢磨。」久遠語畢低垂腦袋,讓人道不清神情。
角吾聽了便道:「我這也有個關於村子的消息,只是跟大姊的版本稍有不同,如不嫌棄,且聽我細說……」
除大梧以外,兩人說:「有請。」
紙傘裡頭發出嘆息聲,角吾先問:「大姊未發聲似是不甘吧……我又怎敢說出個頭呢?大姊聽的消息想必是從大人們傳開的吧!」大梧遲疑了便低頭說:「……大人的話才是真的,哪怕是聽得他人傳言,這幾分真假裡頭還是真的最多,要不怎讓所有人憤恨不已?」角吾斥道:「大姊說這什麼話?我們與他們間可有比血還濃的緣分,哪是大人們的三言兩語就可這般顛倒是非呢?」
雙木一聽慌道:「姐姐跟妹妹唱的是哪場戲?雙木可聽不明白!」大梧似想在辯駁,但音就這麼卡在喉頭,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來,她搖了搖頭說:「大姊的版本已經說了,現下是小妹的場,我作不了主,也不便多說。」
角吾聽大梧語氣似是不滿,哀嘆說:「竊賊兄妹說的不是與咱們不相干的人,正是教會咱們三姊妹……」角吾看了看久遠說:「如何從『狸』成人的易家兄妹。」
二人吃了一驚,慌道:「為啥要說出我們是何物?」
久遠將腿上的壇酒放到桌上,位在久遠左側的大梧此時看見久遠的左手被布包纏著,其布滲透出滴滴鮮血,隱約還看見手臂肉裡藏著蛆蠕動著,透出濃稠的腥味;而在右側的雙木則看見久遠的右手細如竹竿,蠟黃的顏色埋藏青筋,看似弱不禁風卻透著傲骨。
大梧、雙木驚見、互看彼此後便哭了起來,引得眾人回頭張望,兩人用衣袖掩住臉面,將淚給吞進布裡,小夥子方覺疑惑跑來詢問,此時久遠已將雙手藏回大衣底下,他笑說:「這不等久了,三位餓壞肚子瞎鬧騰著,可否先給點小菜讓我們解解饞呢?」小夥子道了歉,奔去廚房跟廚子要了些青菜跟豆干,送上桌後退下。
久遠低頭用舌頭捲起豆干送入口中,邊咀嚼邊說:「既然小妹講出自己的源頭,久遠自詡是位良心商人,也得拿點什麼來掂量掂量這話……該放些什麼在秤上以示公平……」
雙木眼裡乾澀,心頭裝著方才久遠露手一幕,且兩人似乎對潛藏的副線明瞭一二,想來覺得煩悶急需解渴消除心頭火,便自行將桌上壇酒的酒蓋打開取出,頓時酒香四溢,酒水色澤清澈讓雙木下意識吞嚥口水,她小心將酒托起倒入四碗酒杯,聞著香氣、瞇起眼睛的她舉起酒杯便往嘴裡送入。
久遠笑說:「所謂的公平嘛……在久遠踏上商道時,便心想這以物易物的交易才是真真公平,與生俱來的便是身子,將身子各個部位切成好幾等分與他人交換,而我的雙手就是與他人換得,未料想前次交易便偷偷地與三位姑娘埋下緣分,真是神奇!」
大梧用衣袖擦了臉後說:「真是神奇,這左手我自是記得啊!」雙木擤著鼻子、哼聲道:「右手我也記得,原來久遠跟我們也同樣啊!」
久遠笑道:「哈哈!可不能混為一談,我真是人,有手有腳的,除了嘴皮子厲害些、耳朵機靈了點,再來就是……」
「眼睛看得比別人多了些。」久遠語畢,雙木順道打了聲酒嗝。
「話說小妹好生厲害啊!竟然一眼就看穿我這雙手非我所屬。」久遠歪頭稱讚,角吾回說:「方才久遠進酒樓前,雨打濕了你一身、流了一地的血水,偷嚐點味兒,便憶起故人味道,後二姊帶角吾上桌見久遠興致勃勃與大姊相談甚歡,便自顧推敲兄妹如今下落不明,久遠恐知點一二,想如實道出是否能換得敘舊機緣,如今看見久遠雙手更是心中明確幾分,如久遠聽得起勁、拍手叫好,達成此交易否?」
「可,還請小妹開場。」久遠前傾身埋頭深舌捲起菜葉咀嚼進嘴裡。
這場交易聽得大梧、雙木心驚膽跳,角吾道:「且聽我說說三兄妹與村子、三兄妹與三姊妹之間的消息。」
三人一聽即道:「願聞其詳。」
梧家姑娘於先前受瘟疫之刑接連離世,因此來了三隻狸貓鳩佔鵲巢,捲起舌根、吞了葉子搖身變成梧家三姊妹,而這梧家隔壁緊鄰易家……
「成為梧家人後,倆家孩童們互相照料彼此,然家主因與大梧母親吵鬧後怒將大梧與母親雙雙推出家門。」
大梧看著久遠左手插嘴:「離去前,易家大哥已受瘟疫所苦,看著他全身纏滿布條實在難受,我假意欲道別跑去易家查看,將懷中銀兩丟了一半給他,便是希望他能到村外找個好大夫治病。」
「……雙木母親似是認為角吾母親從中作梗,拆散家庭和睦,至此對我又打又罵,因受不得那日夜挨打,便吐了葉子、跑回山林。」角吾躲在傘中小心翼翼說著。
雙木一聽問:「怎都不講?」角吾嘆說:「既然要當梧家姑娘,我們之間已有了母親的嫌隙在;再者二姊當時被二娘求個保險,送去外村療養歇息,二姊的遠水救不了近火啊!」
大梧低頭回說:「母親到外頭只覺我是個麻煩,將我丟了、尋覓新家主,我也吐了葉子跑回山林。」雙木心虛嘟嘴一併說道:「我……姊妹們有所不知,我被大夫灌了湯藥,難受的吐了葉子,也偷回山林。」
兩人驚訝:「你也吐?」
雙木說:「是啊!從山林的東面回來,心想丟人不敢回家找姊妹,從村民聽得婆婆下咒,驚訝姊妹們遭受牽連,還曾與村民追尋兄妹的蹤跡呢!」雙木得意地站起身說道,但猛然想起兄妹即是易兄妹,便又沮喪的低頭坐下。
大梧緊張:「那可有見到?我在山林北面聽得村民的咒罵,農事全受旱災之苦,連帶遭殃我的肚皮……」角吾聽了插嘴:「難怪大姊這般傳話,敢情是遷怒導致啊!」大梧悶聲端起酒杯不理角吾結語。
雙木回說:「聽說被別人抓著了,之後我嚐到甘霖,來往酒樓躲雨路途遇姊妹們……這不,家人相遇的歡喜就忘了兄妹一事。」
久遠說:「啊……怪不得三人對此事有所出入呢!大梧知兄妹為誰,卻因糧食所擾而怒,散播謠言隱瞞此事;雙木不知兄妹為誰,卻曾追尋其蹤跡,然尋著家人忘了此事;角吾知其所有卻又不知所有事,特與久遠交易此事……
久遠已明白三姊妹成人理由,還請續說你們之間種下的情誼,結出什麼果。」
角吾聽完伸手偷戳傘洞,看見久遠模糊面孔被桌上壇酒擋住,大梧喝完杯中酒便抬起壇酒為自己與雙木續加酒水,角吾就著洞口說:「當我逃入山林後,偶然聽見村子的些許謠言,今年瘟疫似是被一位外地來的婆婆治好了。梧家是不想再回去,可卻掛念著易家兄妹,所以偷跑到易家查看大哥狀況,只見這大哥還是被布條包裹身子,驚訝之餘,攀於屋簷偷聽得二哥講述婆婆貪心,只好尋別路幫助大哥。」
「而這一幫卻替易家惹禍上身,無端給婆婆下咒討罵。」角吾頓了頓續道:「我思慮既然婆婆不通人情,便偷到婆婆暫且在村子歇踏之處,看她配藥所使用的草藥,回到山林嘗試尋找同樣藥草,配置好後吞了葉子假扮婆婆,將藥給大哥服下。」
久遠欲要插話,聽得門外傳來敲門聲響,小夥子趕忙跑去將棍子取下,見一壯年男子渾身濕透、佈滿泥濘的推著一籃蔬果與布包著的肉片入廳,小夥子看了欣喜扯開嗓門告知大廳的客倌們,菜餚立即為各位奉上。
「沒想到婆婆知大哥的病無端好轉,蓄意捏造兄妹偷藥,此舉引得眾怒,買藥之人罵其賊心、作出竊賊之舉;窮困之人罵其私心、不願分享救助彼此……」紙傘裡頭傳來斷斷續續的咿咿呀呀聲響,儘管外頭雨勢浩大,可坐在同桌上的三人卻聽的格外清晰。
「原來角吾並非局外人,且無意中將原本陷於火坑的易家添了柴火。」久遠一番結語惹來大梧、雙木不滿,大梧說:「且慢,如此情由怎可說是添加柴火呢?如我這般因其私益而同大人們隨意散播謠言,真正加了柴火的人才是我吧?」雙木一聽也激動同語:「大姊跟久遠萬不可如此下結,大姊乃是受其旱災所苦,其事出必有因,這散播的果也無可厚非,小妹原是一片善心,卻未曾料到這善心無法救濟所有人逃離病痛,村民也因受病痛折磨,無處宣洩才遷怒他人……」雙木言於此緊閉雙眼、咬緊下唇難受說:「哪像雙木僅只是隨大人吆喝群起,便一頭愣的起手起腳,連事由與因果都不清楚便栽了進去、誤傷他人。」
三人一聽沉默許久,答道:「果真不配為人。」
「來了!讓客倌久等了!」此時小夥子興沖沖地闖進久遠一桌等人,將托盤上各色花漾的菜餚一一擺滿整桌,其熱氣騰騰的飄進眾人視野,大梧的眼似被熱氣渲染而瞳孔染上層霧,雙木則低頭不語、緊握酒杯,紙傘在桌上沙沙作響,三人聽得久遠咳聲。
「三兄妹與三姊妹之間乃是青梅竹馬的情,導致角吾偷看婆婆配藥救治大哥的理由;而兄妹被婆婆冤枉為因,後遭致村民打罵為果,這因果消息久遠總算梳理清楚!」久遠笑著伸出舌頭舔了自個兒唇瓣結語道。
隨後他望著桌上菜餚說:「這菜上的即時,大夥還是趁熱吃吧!」久遠舉起右手捉著筷子便吃了起來,三人對望一眼。
「久遠覺得如何?」久遠嘴中咀嚼菜肉,疑惑的挑起眉問:「如何?」這回輪到角吾咳聲說道:「久遠莫不是忘了與角吾的買賣吧?」久遠一聽,入了喉頭、未入胃裡的食物便應聲咳上、嗆著氣管,他笑道:「怎麼會忘了呢?」
久遠吞食完桌上部分菜食後,手放回大衣底下,雙手交握打量三位姑娘,心裡想這筆買賣可真不划算,請了一桌子菜、陳年好酒也喝了、聽她們吐的苦水……這等騙吃騙喝的狸貓們竟然還想從我這翻找牌子,取出上家客倌消息,可不會變相透漏客倌隱私,造成信譽敗壞吧?
久遠吸了口氣、左思右想期間,三位姑娘自是將桌上的吃食一掃而空,心滿意足的拍了拍肚皮,久遠哀嘆估莫這恐是來這村做的唯一一筆買賣,心中倒也感謝三位姑娘帶來的消息,好讓他知村子情況,心想趕緊逃去下家找新客倌才好,他納悶吐氣……
我這也有個消息,跟三兄妹有關的消息。
「等等!」雙木將手放在久遠眼前,久遠歪頭不解,雙木搶話道:「久遠這樣的開場怎行呢?」久遠挑眉,雙木雙手比劃桌盤狼藉,大梧開口喊:「小夥子!」小夥子應了聲急匆匆跑來,大梧說:「把這裡收拾收拾,再添些菜跟點心上桌!」對方連忙哈腰稱謝退去。
久遠望了眼頭頂上的梁柱,不好發作拿起桌上茶壺與茶杯為自個兒添了茶水,雙木接過久遠手中的茶壺幫三人添茶,從紙傘伸出一只粗短褐色的毛掌,將酒杯往傘潑灑後,接著將茶水也同往傘潑入,三人這麼一來一往地觥籌交錯,將壇酒喝去半瓶,久遠則喝數杯茶強壓喉中怒火便續道:「在上家村久遠曾遇得兄妹……」
離村口還有幾哩處,久遠聽後方聲響傳來,遠見幾道人影在豔陽底下跌跌撞撞,兄妹輪廓逐漸在他眼中清晰,見似是遭人毒打追趕,大哥身上布包纏繞,渾身透著血跡,面孔只露出一隻眼,恐懼佈滿眼瞳;二弟細如長竿的身子印有綑綁痕跡,背後鞭打的血痕烙印在單薄的粗衣上,點點斑駁血跡怵目驚心;三妹被二弟一手抱著,而另一手撐著大哥的右肩不至於讓他跌落,三人跑入久遠視野,此外還聽見後方似有數批人馬追打、討罵聲響漸漸傳來。
久遠那時拉著推車,上頭擺滿幾十壇陳年好酒,他向三人招手,兄妹趕忙往車上躲藏,他從身上取下大衣蓋在車上,回頭便見粗莽大漢問道:「喂!小子瞧見三個快氣絕的竊賊經過這裡?」久遠白皙雙手交疊而握,打哈哈的掀起推車上大衣的衣角笑說:「大人,看我這只有幾壇好酒,我眼睛只顧著生計,哪能張望別處呢?許是我眼小看漏了說不定,如大人所說這竊賊快氣絕,那便趕緊往他處尋尋如何?」久遠笑著搔頭對眾人行禮,大漢不死心又問:「真沒看到?」
久遠從推車上取出一壇瓶,煞有其事的呦喝了聲抱怨重量,他皺眉蹶嘴道:「大人啊!我這酒數數也有著數十壇,是我先前與他人交換得來的,您別看它外皮簡陋,裡頭的陳年好酒喝了會讓人嚐到欲仙欲死之味呢!」
大漢聽了不自覺的將喉頭嚥了嚥,久遠見著如此笑道:「所以哪!我眼睛只顧壇酒,兩隻眼只差沒挖出來釘在推車上頭了,我真沒看到竊賊們闖入眼內,如有的話還不抄起棍子,驅散他們嗎?」久遠說完將一壇酒塞入大漢懷裡,他說:「見這日頭曬著,還須讓大人們如此操心操碎、汗雨淋淋般可真辛苦,我一點敬意還請大人收下。」
大漢笑著收了懷中酒瓶,眾人中有人插嘴說:「要不回村歇息?既然被我們趕跑,怕是沒膽再回來,我們就跟婆婆如此交代請她解咒如何?」眾人連忙附和,久遠待眾人走後,朝眾人的反向行走,可這一推卻發現後方總有點細小踏步聲傳來,這一路走走停停,久遠心下無奈碎語道給了壇酒竟還如此不知足,只得趕往村口推去。
假意離去的大夥一看久遠進入前方不遠處的村子,琢磨著該如何搶走車上好酒,方才見大漢打開酒蓋,聞這酒香便被迷了心竅,嚐了點酒露讓人渾身燥熱,幾人無不難受趕忙跑往邊處林子一同品酒,另夥人也同大漢先前糗樣,喉嚨咕嚕了聲,想是推車上的酒瓶有好幾十壇,無怪細皮嫩肉的久遠只顧照料,未察覺他人。
大夥心念壇酒,追趕易家兄妹的事兒也就拋之雲外,於久遠入村後跟在後頭找家館子商討對策。一名跑腿的回到眾人歇息的小茶館,入內後在他們耳旁碎語,聽得久遠於附近旅舍借宿一晚,把推車放在外頭,雇人好生看管。
「有幾人管著?」一人問。
「僅派一人。」跑腿回。
「哈哈!看來這小子沒將酒說出,怕是又重蹈覆轍、損失慘重!」喝了酒的大漢,臉頰散發紅暈大笑。
眾人點了點頭,商量將酒偷走便打道回村,算是給自己大老遠追趕的犒賞,此時他們心思全繫在推車上的酒瓶。
另一處,久遠借了樓上一間房,易家兄妹已在房等候久遠,他從大衣取出一壇酒放在桌上便道:「辛苦三位爬窗進屋,可三位是怎麼著?竟幹起宵小這檔齷齪事!」二哥急喊:「不是我們!真是那臭婆娘給我們藥,讓我大哥服下才免受瘟疫之苦!」二哥懷中的三妹忍不住嗆咳、哭出來。久遠見說:「瞧瞧你們兄妹給我惹了多少麻煩?這筆帳又該如何算?我可不願做虧本買賣,好不容易得來的酒就這麼送去給那些粗鄙蠻人,想想可是怎樣也不服氣!」他看著愣頭愣腦的三人說:「三位且先從頭說起,這宵小罪名從何而來?這瘟疫是何故?這臭婆娘又是誰?」久遠講完聽得門外傳來敲門聲,店小二說道:「大人!您請的大夫幫您找來啦!」
久遠拉開門見一青年男子,清秀面龐微帶笑、身子雖似塊板子清瘦,扛起大醫箱卻不費吹灰之力,久遠對男子說:「可來啦!」店小二見人帶到便退下將房門掩上。
男子看了兄妹的傷勢一眼,對久遠說:「這三位病情一看風中殘燭,久遠您瞧我該怎麼算才好……」久遠嗤聲說:「常言道救人一命如勝造七級浮屠……」男子插嘴:「說得好,那便謝謝久遠翻我牌子,讓我能脫離還債之苦,治了三人後便與久遠再無瓜葛,同謝謝久遠當初以物易物解燃眉之急。」
久遠一聽頓時受堵,瞪了三人一眼只覺今日栽在兄妹手裡,男子陸續為兄妹查看病情後,開了方子命店小二去藥房抓藥,三人則躺回床上歇息,男子將雙手洗淨、整理醫箱後拉著久遠出房外。
男子說:「先謝謝久遠。」久遠哼道,他則一如踏進房門,依舊帶著微笑說:「久遠一如既往,聽小的勸,你實在不適合走商道,反到走官職是其上上之選,小的不論如何救濟民生也比不上久遠勝造的浮屠。」久遠反問:「在江湖路上做點買賣交易,遇見朋友不亦樂乎?」
男子聞即呆愣了下,笑回:「是了!」隨即看往周遭無人,壓低聲說:「那麼久遠不妨也與房內三人交友如何?」久遠疑惑,男子續道:「裡頭兄妹,大哥受瘟疫之苦卻服了假藥,幸好久遠發現得早才從沼中撈出剩餘殘命;二哥飽受飢餓之苦,面黃肌瘦的看了讓人心酸;而三妹幸虧受兄長庇佑,得免遭瘟疫之刑、飢餓困擾,但其雙眼卻佈滿寒霜似是絕望。」久遠驚訝,男子結語說:「我還久遠的債便在之前開出藥方時結清了,但方才提及的消息全當給兄妹的餞別禮,還請久遠琢磨他們的情理、打聽消息,作一筆大買賣才好。」青衣男子作揖後便抬起醫箱離去。
久遠進屋內,大哥聽見踏步聲欲起卻被久遠推回床上,他坐於大哥床側一旁說:「方才幫三位逃離莽漢手中、醫治瘟疫的帳款,望能與大哥、二哥收取。」大哥一聽遲疑後,沮喪說:「易家甚麼都沒有,該怎麼給您回報?」
久遠摸摸鼻子,笑答:「久遠是以物易物的商人,以自身做買賣,你方才也瞧見治好三位的大夫了吧?」大哥點頭,二哥此時發出嚶嚀聲,悠悠轉醒見大哥與救命恩人談話,小心從床上坐起,久遠點頭對兩人說:「這大夫鼻子不靈敏便與自己習得的醫術與久遠的鼻子交易,當然這箇中緣由自是後話。」他舉起大哥的手說:「大哥這手長滿勞役者的繭,足見其刻苦之心;看三妹雖心中失望卻衣食無憂,見其家中頂天男子漢之決心,我十分中意大哥這雙手,可這估算下來大哥似有所虧,如不嫌棄久遠與大哥互換雙手如何?」
兩人一聽無不驚訝,二哥慌張下床卻喀到床板,吃痛說:「恩人!您再說什麼啊?莫不是被打到腦兒、說話糊塗了吧?」久遠笑:「當然不是,我這手細皮嫩肉的,什麼粗重活都幹不了,我嫌的可久呢!要不是此次與三位相遇哪能如此好運氣?這雙手初見即離不開眼,還請大哥答應。」
大哥一摸自己的手,只覺粗糙、長滿膿泡,因長年做粗工而破舊不堪,與久遠雙手相比實在自愧不如,只見久遠滿心期待,眼瞳似注滿星辰閃爍。大哥說:「這……如久遠不嫌棄……」久遠一聽稱道當然。
二哥雖覺疑惑可畢竟是大哥意願,也無發作之處,只覺世上怪人何其多?臭婆娘是、久遠亦是罷了。
二哥見久遠將桌上的酒蓋掀開,聞那酒香情不自禁地靠近想淺酌一番,卻被他隻手擋住:「這酒烈的很,身子不好還嚐可是會傷五臟六腑啊!」語畢,久遠將雙手泡入酒水沾濕,走回大哥床側。三妹此時轉醒,睡眼惺忪的喊叫兄長名字,二哥趕忙抱起三妹,久遠說:「看這時間過的……樓下大廳的小二應該已備好飯菜,二哥先行帶小妹下去享用吧!手一換好後會直接下去與兩位匯合。」
二哥連忙應聲抱起三妹走出房門,出門後被店小二帶進大廳後方雅間,因位在後邊靜悠,不像大廳裡的喧騰熱鬧,桌上放滿食物、備滿精緻甜點,三妹開心的想品嘗甜點卻被二哥抓住,三妹疑惑,二哥道:「三妹先忍著,拿出我們這些年頭忍耐的功力,等大哥來了再一起吃食才快樂不是?」
「可是那個小哥哥不是說我們可以先享用嗎?」三妹咬著指頭略有不甘問著。
「傻啊!光想那交易過程會流血流淚,你我看了難道不會心疼嗎?這只是恩人把我們支出去的手段罷了。」二哥無奈心想,一手抱起嘟嘴的三妹坐在窗邊、一手順理三妹頭髮,二哥講道:「大哥比我們辛苦,怎麼大的還沒嚐,小的就先吃起來,可不厚道啊!」說完後,他見窗外的推車十分熟悉,再看外旁有一人影鬼祟移動,想起先前躲在推車裡,久遠與外頭大漢摩擦話語。
察覺貓膩的二哥抱著三妹爬出窗外,躲在一旁樹叢偷瞧,果見熟悉身影不是傍晚拚命往狠裡打的村民,還會是誰?二哥立即想到恐是他們貪得無厭,嚐了一壇還食髓知味,想直接吞了整輛推車。二哥對三妹交代:「三妹!趕緊去敲房門告訴恩人他的酒要被偷走了!我趕緊先檔一陣子知道嗎?」三妹想起那些人的拳頭只緊抓二哥袖子不放,二哥雙手同三妹身子般顫抖,但想到大哥以手換得三人診治費用,以及恩人隱瞞自身行蹤才不至於丟了性命,思及至此硬是甩開三妹的手,往那群大漢衝去,隨後傳來聲聲撞擊與打鬧,三妹一聽哭著往二樓求助……
此時大哥耳窩傳來樓下吵雜聲音說:「這裡好生熱鬧!」大哥心情愉悅地看自己新得的雙手,又看向久遠已換上自個兒傷痕累累的手,深感歉意之時回想交易過程卻是驚呼連連。
久遠沾了酒水的右手碰往左手,左手像是樹枝般輕巧折斷離開身子,卻未見鮮血流出,而他碰了大哥左臂,左臂如同久遠的掉於床上,恐是酒香干擾神智,大哥感到醉醺卻未覺疼痛,而後久遠就像廚子拼裝菜色似的,將手裝了上去。
「好啦!交易完成了,我倆也下去跟大夥湊湊熱鬧。」久遠看這雙手似十分滿意,走路蹦跳跑去開門卻撞進一小人影,大哥斥:「三妹,怎麼可以這麼莽撞?」三妹淚眼婆娑地看向兩人,兩人驚覺有異。
等來到後邊院子時,推車上的數壇酒消失無蹤,躺在地上的只有斑駁血跡跟兩位男子,久遠雇來的小夥子及二哥。久遠抱著小妹讓她臉朝向懷中藏好,伸手探了小夥子氣息,臉色略難堪地朝大哥搖頭,大哥眼神頓時迷離,趕緊抱起地上二哥,久遠急來探二哥,見氣息尚存才舒了緊皺的眉頭說道:「幸好這天晚,雖前廳的熱鬧聲為那些宵小遮掩,可也怕待久會被他人察覺才沒確認清楚而慌忙逃離,好在氣還吊著,我趕緊去請大夫回來!」兩人一聽哭笑答謝。
後久遠將青衣男子跩回來,四人回到房內療傷後,青衣男子跟久遠負責將雅間的吃食騰進屋內,便開始享用晚膳,久遠邊吃邊問三妹:「用這些甜點跟三妹換你們村子的瘟疫消息如何?」三妹應允說道:「村子總會在每年夏天染上瘟疫,前幾年大哥跟娘親不幸染上,娘親老了就跟爹爹一樣也走了,而大哥苦撐今年……」三妹從久遠手裡接過盤子,塞了塊糕餅支吾說:「隔壁的姊妹原本很討厭跟咱們打交道,因為我們一直髒兮兮的,卻不知道為什麼前幾個月一直往我們這兒跑啊跑。」
「說來氣恨!後來得知隔壁家主將大房跟大女兒趕出去,大女兒竟然在臨走前偷走大部份財物,連我家大哥辛苦積攢的錢也被偷走!」二哥從床上醒來聽聞久遠打聽消息,趕緊補充,久遠聽二哥口氣雖虛弱卻聞字句參雜憤恨不平。
「恩……大女兒聽來著實可恨,不過那婆婆來了後病情有逐漸好轉嗎?」青衣男子將肉圓塞入嘴問,大哥吃藥後身子跟腦子清爽許多,思量後說:「瘟疫每年也就這樣,村子窮的人看不起醫生只能小心點;有錢的人就到山底下去避避風頭,要說有無好轉的話……」
「入秋後染上瘟疫的人就逐漸減少了。」三兄妹共同回答。
「恩……看來這好轉也不是婆婆自己說了算。」久遠將三妹抱在懷裡,一大一小一同吃甜點,抹去嘴角碎渣後說道,「什麼他說了算啊?我看這婆婆根本是偷老天時間來賣假藥,大賺一筆!」青衣男子說完用箸子往雞肉上狠插,憤怒加句:「根本不配行醫!」大哥補說:「所幸逃亡到下村遇到久遠跟大夫,我們才免受瘟疫之苦,我還真怕瘟疫傳給他倆。」
久遠又問:「是婆婆先來?還是錢財被偷先?」二哥說:「被偷先。」
眾人問久遠:「兩事有何關聯呢?」
……兩事有何關聯呢?
久遠笑問前方的三位姑娘,大梧、雙木手中的酒杯掉落於地,眾人喧鬧聲掩蓋杯子碎裂的聲響未被察覺。
大梧嘴角抽蓄回話:「久遠的版本與我們都有出入……」說完緊張的摀住自己的嘴,雙木點頭如搗蒜的說:「我們對易家被偷了的錢財可完全不知曉!」語畢也摀住嘴巴。
兩人都吐出葉子,便回狸貓跳出窗子、奔往山林。
「姐姐們怎麼狠心丟下角吾!」在傘裡的角吾泣道。久遠笑說:「放心吧!你們這血濃的可比我這酒水還烈上許多,好人做到底,我馬上幫小妹找到姊姊們!」久遠將飯錢放在桌上,抓起紙傘跟剩餘的壇酒出了酒樓。見雨勢稍緩,他們看外頭停了輛馬車,車夫頭戴斗笠、身穿簑衣,露出白皙雙手,紗帳檔著車門讓人看不清車裡頭人的容貌。
「久遠,抱歉給老天擋住,讓您久等了。」裡頭一男聲發出。久遠笑而不語將紙傘跟酒丟入車內,自個兒隨後跟入。角吾這才看到二哥跟三妹全坐在車裡,紙傘發出嘎嘎的聲響……
「怕啥呢?婆婆?」二哥問。
「角吾怕什麼?」三妹問。
紙傘發出悶聲。
久遠道:「走吧!這裡是山林西面,往右繞山林一圈好讓梧家團圓。」車夫吆喝了聲,馬開始跑起,當馬車開始前行,久遠隨即說:「婆婆,想必您是葉子吞多、吐多了,這才需要躲進傘裡休息是吧?」
「……角吾不知久遠在說什麼?」從紙傘中發出抖音且帶啜泣聲說著。
「嘻嘻!怎麼這麼不小心呢?」他未理角吾,二哥將紙傘頂端浸泡在酒瓶裡,三妹只顧饞嘴,打開小夥子準備的食盒吃起,遞了塊糕點給久遠,二哥則倒好茶水,久遠接了糕點、嚐了茶後說:「狸貓們吞了葉子變成梧家姑娘,卻誤判當姑娘太辛苦,於是大梧偷了財物離開家,雙木到下村治療而知瘟疫一事,角吾回山林扮裝婆婆,準備就緒……」
「真是準備周到。」二哥拍手笑回,久遠接笑:「想必三位看準村民開始懷疑藥似是無效,便立轉風向帶出易家三兄妹行竊一事,從老天那偷來旱災下咒。」二哥問:「為何都無人察覺?」久遠說:「只需兩狸作假即可。」
「……」角吾未語,但壇酒卻發出劇烈咳嗽聲,似想逃離酒香迷惑,二哥趕緊穩住壇身不讓酒灑出。
久遠解釋:「一狸貓扮染上瘟疫的病人,另一狸貓為婆婆,當眾假治、假好便可服眾,而且……」久遠遞出茶杯,二哥添上後他續說:「還剩一狸貓可以假扮群眾,散播謠言、帶動人群。」
此時車內大夥聽車輪停下,久遠下車查看路邊的兩隻狸貓,牠們口吐白沫、雙掌停留喉嚨處,留下數道血痕,橫屍躺在路邊。二哥吩咐三妹在車內坐好,將壇酒與紙傘拿出,角吾虛弱說道:「為什麼……要幫助他們?與他們相比,我們跟久遠不是更為親近……這只是一種行商手段……」
久遠嗤之以鼻道:「還敢說是行商手段?三位狸貓假借行醫、漲價賣藥加以誣陷他人、欺瞞商人散播假消息,壞了江湖規矩,更何況……」久遠瞧著二哥,二哥見狀露出大哥的右手完整結合在自己右臂身上,角吾從紙傘洞中看見這幕才了然……
啊!二哥早已向久遠交易打聽消息,找出陷害他們的人究竟是誰。
「謝謝久遠打聽消息。」三位兄妹朝久遠鞠躬。久遠擺了擺手、呵呵笑說:「全是買賣呀!」他互搓雙手似是真心喜愛,隨後從壇酒取出紙傘,撐開後見一狸貓掉於雜草堆上,久遠開心地將三狸貓屍體放入壇酒,蓋上酒蓋後用繩子綁緊,放在馬車裏頭,他心想自己賠了一桌子菜,但摸其狸皮滑順也算賺了回本,不知可與他人換些甚麼?久遠低頭竊笑。
二哥盯著車內的壇酒突想起一事喚久遠:「久遠的壇酒是否真如此烈?」想三狸貓倒地情景,不禁聯想村民們偷走的數壇酒,只覺頭皮發麻。
久遠賊笑回:「想打聽消息否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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